十年《青衣》,世界共鸣东方美学
在舞剧《青衣》中,王亚彬饰演筱燕秋 刘海栋摄
文/《环球》杂志记者 刘娟娟 实习生 韦伊
编辑/马琼
“我的肢体语言塑造是人物角色与这个世界的‘临界点’,舞蹈是我与这个世界沟通的最佳方式。”近日,在北京舞蹈学院举行的舞剧《青衣》十周年纪念演出发布会、“北舞剧评”研讨会上,担任该剧导演、编舞、主演的青年舞蹈家王亚彬回顾自己的创作历程,感慨不已。
舞剧《青衣》改编自作家毕飞宇的同名小说,集结了来自中国、法国、英国、波兰的一线创作者、设计师共同创作,以留白、极简的美学诉求揭开动人心弦的故事脉络。王亚彬说,将毕飞宇最出色的小说之一进行改编,是她在艺术人生中“最好的遇见”。
在中国传统戏曲的行当体系中,“青衣”以一袭青衫见称,象征端庄与静雅,常由演员饰演贤淑而坚韧的女性角色。《青衣》的主角筱燕秋正是这样一位京剧青衣:她曾以主演《奔月》红极一时,却遭非难,在其最黄金的年代被逐出舞台,分配到学校,落寞至极;人生境遇骤降时,冷艳孤傲的她遇到老实本分的交警面瓜,过起了庸常生活;时光更迭,学生春来的出现,让韶华已逝的筱燕秋看见了年轻的自己,对其倾注所有;命运弄人,一场欲望的宴席,让筱燕秋尘封多年的梦想,几近成真……筱燕秋的人生在舞台与现实间起伏跌宕,折射出独特的人性光影与东方气质,她既是舞台上坚守艺术理想的青衣,也是现实生活中在矛盾与孤独中徘徊的个体。
创演过程中,王亚彬并未停留在对小说原文情节的机械复刻上,而是将筱燕秋那份对艺术的执着、对自我的探寻凝练为舞蹈动作,让观众在肢体的流动中感受到文字难以言尽的震颤。
王亚彬对《环球》杂志记者说:“文学与舞蹈本就同源于情感的表达,小说为我提供了丰沛的想象空间,而改编的最大挑战之一,是如何在忠于小说精神的同时实现艺术再造。”
舞剧《青衣》通过精准的体态、动势承载人物的情绪波澜,以“戏中戏”“日常生活”“潜意识与超现实”三条线索的凝结,来展示筱燕秋深情而执着的一生。全剧被划分为14个小场,通过视听语言的巧妙串联,突破了传统舞剧的单一叙事模式,呈现出如同流动电影般的舞台质感。京剧、昆曲的身段与水袖,和现代舞的流动与爆发相互叠加,使舞剧在古典与当代之间找到独特的平衡。文学与舞蹈相互交汇,《青衣》由此完成了形式上的再创造,让东方故事的灵魂在舞台上焕发新生。
毕飞宇坦言,舞剧《青衣》的部分改编甚至超出了他小说原有的文字,王亚彬把文字给她的感受,借用自己的肢体精准地表达了出来。“舞剧在灵魂层面将小说表达又向前推进了一步,展现了角色内心的丰沛和瑰丽。”
舞剧《青衣》从2015年首演至今,已走过整整10年,在中国各地及海外演出共计逾150场。《TimeOut(巴黎)》评价王亚彬的表演“如同月光下的舞蹈”;英国《金融时报》指出,她的舞姿将中国传统舞蹈与当代西方舞蹈糅合在一起,“互为阴阳”;德国《法兰克福汇报》则称,“她柔软、流畅而极具爆发力的动作令人心碎”。
舞剧《青衣》剧照 方非摄
王亚彬向记者介绍,《青衣》在海外演出时,当地观众并未因文化差异而产生隔阂,反而对筱燕秋的命运能够感同身受,有观众表示看到了当代女性如何平衡家庭和事业这样的命题。“世界上有很多不同文化背景的观众,但是对于人的理解、人的感知、人的诠释都是共通的。我们这部戏也是表达人性、表达艺术家对美好愿景的追求,去展现人的内心世界,这个主题其实是人类的共同话题。”
毕飞宇表示,青衣从来就不是女性、角色或某个具体的人,她是东方大地上瑰丽的、独具魅力的魂。“王亚彬抓住了她,并让她成为了王亚彬自己。”
凭借《青衣》,王亚彬和她的演出团队成为首个走进以色列国家歌剧院的中国舞团、首个登上挪威国家歌剧院主舞台的中国舞团。除《青衣》外,十余年来王亚彬团队还带着多部作品到德国、法国、英国等多个国家巡演,促进中外文化交流。无论走到哪里,王亚彬的舞蹈作品都能赢得媒体的赞赏和观众的共鸣。
2024年,她执导的取材于中国古典名著《西游记》的舞剧《西游》,融合中国戏曲、功夫与西方交响乐,入选中法文化旅游年活动(2024)、中法文化之春-中法建交60周年特别呈现。2019年,她与挪威Kilden剧院联合制作的改编自易卜生经典同名作品的《海上夫人》,在挪威南部城市克里斯蒂安桑郊外的一个采石场演出时,东方美学与北欧自然景观交相辉映,让该剧成为中挪文化交流的典范。
王亚彬对记者说,舞蹈“无言”的魅力在于,它不仅擅长抒情,也兼具叙事功能,它没有语言的障碍,更容易被全世界范围内的观众所接受。“其实我们每个人在日常生活中表达心情的时候,都有肢体语言的表达。我们创作过程中的很多细节,包括人物的设置,很多也是从生活中提炼而来、从人物角色背景中提炼而来,做一个现代性的表达。所以我觉得,舞蹈的方式更能突破文化的壁垒,去更好地传递我们所要表现的主题哲思、人物情感。”